玻璃桃子

【双鬼】在万圣节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25)

其实这里已经可以作为结局啦
当然还会写点后续(be和he共存吧)
因为这篇文前身应该是一个沙雕短篇,不知怎么的就扩展成长篇了,所以前后有很多照应不到的地方QuQ
应该还有一章彻底完结



吴羽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故园的烽火。

梦见古雅帝京绵延如星河的琉璃宫灯。

庭院间高大的梨树就像西北的凛雪。

透过铁栏薄薄的一弯弦月。

梦见那只在他被打的鲜血淋漓之时伸到眼前的修长的手,茸茸的狐裘拥着温柔的脸孔。他说:“跟我走吧。”


后来他变成了一只孤魂野鬼,整日地守在暗无天日的破屋子里,怎么也逃不出去,他无聊,他就整夜整夜地不睡觉,睁着眼睛望小窗外的一颗两颗星星。这里少有人经过,偶尔有一些灵力薄弱的小鬼不知底细闯进来,他就逮住它们和他聊天。

他前世虽然杀鬼,但是还不像此时和鬼内部聊天懂的东西多,他天南地北地提问,再听它们叽叽喳喳地说。

你们怎么死的?

现在活着觉得比起人来怎么样?

鬼会痛吗?

话题就不可避免地扯到斩鬼名将李轩,李轩平素是不理睬这些灵体虚弱的小鬼的,因此有些胆大的孩子会悄悄地潜入他的宅邸慕名瞧他一眼。一开始是吴羽策极力避免,小鬼们嘴漏提到,后来吴羽策实在忍不住,就自暴自弃地开始问李轩的近况。

他怎么样?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那家伙没有贪玩把猎魔团的事情落下吧?

他真的……结婚了吗?

小鬼们信口胡说,吴羽策的心就一点点地沉下去,但人都是有点受虐倾向的,伤口越疼,越偏要时不时去动它一下,仿佛体验到那点痛意,就有真真切切的安心感似的。他就偏问的凶。

末了就有一个孩子细声细气地提醒他说:

“先生,你别问了,想必你对那人还是诸多执念的,可人死灯灭,就都该放下了,若是一直舍不得,何时才能投胎呢?”

吴羽策心里一凛,就问道,“你们也是要去投胎的?”

“当然啦,现在再回去看一眼,廿二还得赶去转世呢。”

它们笑着,呼啦啦就散了。

陪聊的小鬼当然是源源不断的,可再没见那些老面孔,过了几天,又换了一批新的笑脸,新的期待。吴羽策就心里疑惑,怎么自己投胎的日子还没到呢?怎么就死困在这里呢?

后来又是一个老成的小鬼告诉他,是他这人,太钻牛角尖,认死理了,困住他的不是那屋子,是不甘心。

鬼也会做梦吗?

吴羽策醒来时,若不是在这破屋里,就是在一片他不认识的树林子里,一个孤坟,一块碑,碑上有字,可他看不清,那块地方总有浓重的雾气,又像是结界,吴羽策靠近不了。可是时不时就有一个人来这里,背对着他,在墓前站上很久,那背影孤单得让人害怕。

即使不太看得清,即使是背影,他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李轩。

那个坟是谁的?他在为谁而悲伤?

吴羽策觉得他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就更投不了胎了,有时候他甚至恨李轩恨得牙痒痒的。

虽然和他的人设有点不符,可他莫名其妙就是委屈。

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一个忘不掉,甩不脱,放不下的冤家鬼呢。


吴羽策记得是在一个夜里,他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可是遮挡视线的雾气什么的完全不存在了,他急忙冲上去,碑上的字让他脑袋嗡地一响。

“吴羽策将军之墓。”

李轩又来了,这回他似乎在等人的样子,他看上去有点累,在墓前踟蹰了半晌,竟然就大喇喇地在泥土地上坐下闭起了眼睛。吴羽策蹲下身,他很久没有这样凝视过李轩的脸了,他瘦了很多,脸颊都凹了进去,可也因此有个大人的样子了。水雾渐渐在他垂下的眼睫凝结成珠,吴羽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帮他拂去,可他的手好像没有实质一样,直接穿过了李轩的身体。

他僵住了,这才想起如今自己是个鬼了。


一辆破马车摇摇晃晃地在野地里停下,王杰希捻着手上的一串珠子,跳下车去,慢慢地踱过凹凸不平的小路,这里曾被战火烧成了一片白地,如今春雨一场浇透,嫩绿的草芽掩埋了森森白骨,探头探脑地冒出了头,且又极细极小,远看像是笼着一层娇娇的绿雾似的。他的身后,小徒弟高英杰几步抢了上去,试图将油纸伞盖在他的头上。

又下起了小雨了。

王杰希摇了摇头,示意他就在原地等候。然后他继续向深处处走了一段,直到林木渐渐茂密。他先看到了一座灰色的碑,碑座底下一个蜷成一团的影子。

水雾模糊了亘久不动的轮廓,这两个像是一体的从地里长出来的似的。

这个老朋友,难道就在这里睡了一夜?

王杰希无可奈何地想着,扬起手杖毫不留情地敲了敲对方的头。

“喂,醒醒了!”

李轩睁开眼睛,一脸迷茫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的衣服上还沾着土,头发浸着整夜的露水,看起来岂止不像那个在新朝威震四野的大将军,简直就是个小乞丐。

王杰希是个道士,天师,虽然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但是身为老友的李轩深知他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这次他带着徒弟云游刚刚归来,马上被李轩请来给人招魂。

他们两个肩并肩站着,看着这块光秃秃的墓碑,上面既无人物生平,也无一般碑铭小传一类,只在最中的位置刻画着一行字。

“吴羽策将军之墓。”

李轩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熟悉的人,可是当我要为他立碑的时候,我才发现根本无从下笔,阿策的生身父母何人,籍贯何处,他究竟还愿意做虚空家的人吗?我什么都不清楚。就连下葬的时候,我连尸首都看不到,只能塞一些他留下的东西在棺材里。”

君生吾未伴,君殁吾未知。

他的阿策就是这样的人,倔得要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抱怨,刀斧劈砍在他肉他骨头上,连呻吟都尽数被他沉默地咽下去,哪怕暗地里早已鲜血淋漓形销骨立,因为他曾承诺好了要做小少爷手中最锋利的剑。剑怎么可以喊疼呢。

数到抽身离他而去,恰是十年。

招魂若无尸体,是需要死者生前最贴身的东西做引子的,那是一件黑底绣彼岸花的羽织。虽然下雨,火还是点起来了,在蒙蒙的雨幕里,李轩看着这件伴着他度过无数寒夜的衣裳被青焰裹挟着猎猎而动,像是一个透明的人披着它起舞,然后在空气里分崩离析。

终归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就这样放他走。

突然,李轩听到王杰希斟酌着开口。

“李轩……很奇怪。”

“从这件衣服残存的灵魂印记来看,他并没有成功渡入轮回,我想……他应该还留在这世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轩,你有没有听说过地缚灵?那些因为生前有心愿未了,怨念过于强大,导致灵魂一直被束缚在固定区域无法超度的亡灵。”

王杰希看到李轩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紧紧地握住了胸口,他那双死潭一样的眼睛,第一次泛起了可以称之为“人”的情绪的涟漪,那是巨大的喜悦和更大的悲怆同时击中了他,这岂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他一时难以纾解,开口时就连声音也是嘶哑干涩的。

“他……他还在?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

谁能知道?吴羽策在那一役后去向成谜,而天地精怪神鬼莫测,又岂能是一介凡人可以揣度的?他或许在风里,在地下,在山林,在深渊。而王杰希只能窥探到一丝存在而已。

“胡说!你……”李轩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狠狠地逼问王杰希了,可他又神经质地停了下来,含着笑喃喃自语道:“还在……只要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有办法……”

“你疯了!你是想把这世上每一寸都找上一遍吗?李轩我劝你趁早停下这种想法,这完全是不切实际的!”王杰希震惊得已经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了,可他一向准确的判断力在告诉他,李轩是认真的,即使素日看上去玩世不恭,可他骨子里深埋着的疯狂和韧劲,和他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副手像得惊人。只要一个念头升起,就没人能够成功说服他。

“我听说,你有一种秘法,能够让人选择在命数已尽之时不入轮回,以别样的形式一直存在于这世上。”

“你想要变成活死人吗?你知道……那种无法解脱无法安眠,只被命运驱使着永生的痛苦吗?”

“为什么不行?”

他们终究陷入了一阵沉默,幸而雨声渐渐地大起来,像涨潮的春水,喧嚣着沸腾着把唇边尚未溢出的那些劝解,斥责,自白的话都淹没进堵塞的喉咙,冲散了墓碑前勾勒的两条斜斜的影子。虽初春时候,仍有微寒,李轩的衣服被打得透湿,头发也狼狈不堪,刚想要伸手撑开王杰希递来的伞,突然有三两极热烫的液体,落在他冻得麻木的脸上。

那灼意钻心蚀骨,烫的让神经都瑟缩。

是幻觉吗?

李轩猛然收起挡住他视线的大伞,眼前却空无一人,只一阵风兀的腾起,轻轻擦过他的耳际,好像逃跑,又似温柔的告别。

是幻觉吧。


传说有人痛到极致的时候,身体为了自我保护,就会将五感都封闭,记忆都封存,就这样埋进地窖里,要等它积灰,等它一点点腐烂发酵,变形变质到面目全非。以为终究能得解脱。

可就如同被碾碎的东西再怎么蹉磨,还会留下毁灭不掉的微尘一样,总有那么一点骨子里的固执,像一根钉子,把千年的魂魄钉死在原地。

从此那囚笼里唯一的窗户,只剩茫茫的天光和无穷无尽的暗夜,虽无刀锋沥心血,亦无蜜糖可啜,旧事忆新甜。

而他错过的那些年年岁岁,世间多了一个永远在赶路的斩鬼人,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人知道他要去往哪里,他似乎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看看风景,交交朋友,偶尔挥起凌厉的刀锋,斩杀几只为乱一方的恶鬼。却只如同兴之所至而已。

他的足迹遍布了天涯海角,亲历过春草蔓蔓,杂树群莺,夏雨滂沱,青山如洗。

过而秋风飒爽,霜林红枫尽染,又霜雪染客袍,琼英覆玉枝。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新桃换了旧符,新朝覆了旧国,王座在外虏的炮火中轰然倾塌,红旗取代了青天白日,飘扬在了古老大地的上空。转眼,又快要一年新春。

繁华的人间,美满而幸福的人们,正在欢庆着万圣节的到来。

斩鬼人还匆匆地赶在路上,几天前,他抓住了一只小鬼,那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孩子告诉他,这座城市的背后有一座破败的小屋,里面住着一只特别宅的厉害大鬼,修行怕是有千年,他还记得他有一柄红得很妖冶的长刀,素日不爱笑,总清清冷冷的。

他不要脸地抢走了小鬼的行头,扮成一个万圣节讨糖的孩子,风尘仆仆地站在了那间破屋的门前。那石阶染了斑驳青苔,檐下结着绵密蛛网,他的手握成拳头,久久地停留在腐朽的门板前。

会是他吗?

他会等着我吗?他还记得我吗?

风雪交织成密密的网,掩埋了一路他跋涉而来的足印,回首望去,似乎不由分说逼退了他所有退路。

他终于是叩响了门。






ps:这里可以配合男神河图的《风起天阑》
主要这一段歌词(虽然和歌本身背景风马牛不相及,但还是很符合我心中的他们了)

记得城中日月/蝉鸣后又初雪
屋檐细雨/停在初见季节
用最平淡话语/藏住旧日誓约
春风绿过柳叶/你曾笑得无邪
从此用我双眼/替你看这世界
云万里山千叠/天尽头城不夜







评论(8)

热度(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