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桃子

【5H场的双鬼狗粮派送大队】碰瓷

啊啊啊巨型拖延症星人到最后赶文赶到昏迷的混乱产物!

真是对不起出题的天使!/(ㄒoㄒ)/~~

题目是富家公子(?)轩和劈碎轩哥玉佩卖身还债的耍大刀卖艺策

小可爱们除夕快乐!多多的压岁钱!




1

李轩一身青圆领云水缎的袍子,蹬着双皂靴,交领洁白,玉冠束发,背着手慢慢地在宛州街头溜达,十足弱不禁风的风流才子的样子,身后他的小厮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跟着一丈远,又有数个彪形大汉亦步亦趋,虽皆是一色粗布短打,竭力伪装成小老百姓的样子,可那一身横肉,粗狂模样,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认不出他们其实是保护李轩的家丁呢?

因此虽是那青年公子满脸含笑,所到之处,人却纷纷避之不及,唯恐招惹上什么是非。

李轩是谁?

宛州城有名的大商人,地头蛇,知府老爷也要怕三分的活阎王,交际场上他是狐狸,左右逢源叫人抓不住他一根尾巴毛,做生意时他是鬣狗,敲骨吸髓恨不能榨干对手最后一个铜板。

偏生这人面上永远是笑面佛似的,又是真诚又是爽朗,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李轩这是去收账的,但他不兴乘坐马车或是轿子,偏要平易近人走着去,才行了一二十步,便看见那刘家卖肉的跟前,一簇人围住白地上,正在踊跃喝彩,分开众人看时,中间裹个少年,手持大刀,舞的虎虎生风,地上十数个膏药,都用盘子盛着,插把纸标儿。

原是江湖上耍大刀卖膏药的。

李轩眼尖,把那人形容瞧个正着,与那些一身黑肉虬髯胡子的同行不同,竟是个生的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难怪观众里不少含羞带怯的小娘子,把个菜篮的果子,不值钱的帕子,都往圈子里扔,随身小厮把脑袋一探,便乐道:“这不是吴大傻子吗?”

“吴大傻子?”

“这人是个外地来的破落户,在宛城靠耍刀卖药为生,性子憨直容易较真,力气又大,和头蛮牛一样。”说着小厮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若是他能把这性子改了,就凭这模样儿,也能讨上个媳妇了。”

“爷您不知道,上次南头那莳花馆的老鸨看中了他,他听说要去做小倌倌,急了,一拳把那婆子打昏了。”

李轩又仔细瞧瞧那少年秀气眉眼,又品了一番小厮讲的轶事,心想这可真够违和的。

他正待离开,没料到突然斜刺里啸过一道刀光,他条件反射地收腹往后一缩,那凛冽刀锋吻着皮肉扫过,没见血,倒是一下把他腰上挂的玉佩给劈碎了。

李轩反应也快,急忙接住了玉佩的残片,可还没等心态安稳下来,又莫名觉得下身一凉,电光火石间,小厮闪电般地一伸手,不动声色把李轩的下襟给捧住了。

他听见耳朵后面贴着小厮轻轻的声音。

“爷,裤腰带断了。”

李轩:“……”

主仆二人正在遮掩,面前不分青红皂白扑过来一个人,扯住李轩摇摇欲坠的衣摆,大呼:“小人莽撞! 冒犯了爷,小人有罪! ! !”

原来是那个耍刀的少年。

李轩急着抢救自己的裤子,也不说话,上好的云水缎在两个人的手里拉锯似的扯来扯去,那边人群认出了李轩,避瘟疫似的急忙四散后退,因是别人犯了事,又不甘心就此散去,就一个个扭着身子鹌鹑似的在那边看热闹。还有人指着那玉佩的残骸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阎王……呸,李老爷家祖传的宝贝吗?”

“夭寿了,吴大傻子这回可摊上大事儿了。”

“李老爷!这玉佩确是小人不经意打碎的,小人行走江湖,从不欠人东西,是一定会赔给老爷的。”

少年跪在地下,仰着头,不避不让,直直地望着李轩,幽潭似的眼睛含着些稚拙倔强的孩子气,倒叫李轩心里一动。手慢慢捻着挂下来的穗子,倒没说话,反是后面的家丁按捺不住,狐假虎威地喝骂起来。

“那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这可是我们官人传家的玉佩,你那里去赔??”

少年脖子一梗,倔道:“事已至此,我这债终究要还的,浑身上下,并无盘缠,只有这条命,还算直些钱,这就交给老爷裁处了!”

那家丁还要斥骂,却被李轩给了个眼色拦住了,他上上下下瞧了瞧,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忽而没了兴致似的,挥了挥手大度道:“罢了罢了,不过一块破石头,我还缺这顽物吗?不要你赔了,就此揭过也就罢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随从们目瞪口呆,就连群众也是各个称奇,有道是莫非今日是这位祖宗的什么大喜之日,抑或是突然转性了?竟然辣手下开恩,放过了这可怜小哥。

殊不知李轩正暗中和小厮紧紧地护着扯破了的裤子,满心只想快些雇一辆马车放下帘子结束这尴尬境地,不欲与这呆子多做纠缠,可没料想逃过一劫的少年居然不管不顾地又拦住他一行人,坚持说:“不行!有恩施恩,有仇报仇,虽然老爷仁慈,可我吴某不是有债不还的那种人!”

李轩:“……你放手!”

少年:“不放!你敢跑!”

李轩:“……我,我报官了啊!”

少年:“我是履诺,谁又敢说我什么!”

李轩内心os:怎么感觉被讹上的人是我?!

2

成功了。

他终于当上了李轩的护卫,打入了敌人的内部。

吴羽策虽然沉稳,可方才一番表演实在不是他擅长,此时计谋得手,又是紧张,又是欣喜,真是心如鹿撞。

他本是江湖组织“虚空”的一名雇佣杀手。

“虚空”不像某些帮派,依靠亲缘或师徒关系把门人绑得紧。它的号召力并不强,纯用高额的赏金吸引无数闻风而动的亡命之徒。

可它的约束力又是无人能及的,倘若有谁敢于违背作为杀手的契约,“虚空”会立刻召集人手对他进行铺天盖地的追杀和严酷的处罚。因此它在雇主圈中建立了强大的公信力。

一月前,吴羽策接下了一个任务,潜伏到李轩身边监视他的活动,时限两年。

应当说这看上去不是个难办的事,因为需要卧底的对象不是皇帝亦非重臣,仅仅只是个小城里窝着的员外,可真相远不是表面那样。

雇主提供的情报里没有提及更多,只是暗示了李轩的势力触角可能已经遍及沿海区域,如是在四面环海的宛州,官府在此处不过是一个摆设,李轩才是此地的土皇帝。因此他身边水泼不进,而李轩真正的意图,绝不会像戏本子里那样,用纸帛细细写了藏在某个隐蔽的地方,只须当上一回梁上君子便知分晓。

因此吴羽策只得作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扮做个一头劲的二愣子,先在宛州打听情形,没料到李轩这么快就撞上来,这么容易就贴了他的身。

他可不担心这是否是诈,或者李轩是不是做好了圈套等他栽进去,所谓艺高人胆大,不论如何,能接近他,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吴羽策自信有脱身的办法。

具体的下一步计划他还未想好,不过优秀的杀手是不会把整个计划考虑完整的,他们甚至不会让它长时间留在脑海里,因为永远有猝不及防等待在前方,而要做的事是利用这个变数抢出一个先手决定胜负。

不过这个变数并不包括……

吴羽策发现李轩永远在他预料的边缘大鹏展翅。

“爷,这不合规矩……”

吴羽策预想李轩应该是随便把自己往侍卫群里一丢,亦或是故意放空自己,很好,这样方便他低调行事,可是李轩不愧是物尽其用的商人,绝不养一个闲人,立刻给自己安排了差事:扮演一个狐朋狗友陪自己玩耍。

“小人的身份,怎么能和爷平起平坐呢?又或者,爷干点正事?”

糟透了,他应该希望局面越乱越好,然而如今他像个家生子似的苦口婆心想把李轩劝回正途。

“阿策,我需要一个真正的朋友,小厮他们未免无趣,若叫那生意场上的陪着,还得多费心思勾心斗角,好不麻烦。你就不同了,对我忠心,性子朴实,身上功夫也利落,人生苦短,一同游玩岂不好?”说这话的时候,李轩就披着一领斗篷并吴羽策在亭子里赏菊,廊下数个小厮或围炉煮茶,或操琴,或焚香,庭院里青烟袅袅,端的一派蓬莱雅境,然而吴羽策猜测这家伙可能什么也不懂,就靠着钱堆起来一个假把式。

就像他的私藏里有数不尽的名家字画,珍奇古玩,可它们被锁在黑暗的仓库里,只有需要风雅的时候才付之一用,李轩关心的好像从来不是这些被他尽力储藏的宝藏,就像他对他的生意付出精力,却毫无哪怕浮于表面的热情。

就像此时,吴羽策的口中被塞进了一块小巧精致的牡丹卷,李轩修长的手指在他唇边轻轻地一刮,天生温柔多情的眼角流出一丝笑,那甜意并笑意却并没抵达心底。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明明是一个外人口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阎王,触手遍及沿海的隐形势力的首领,却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个无聊的午后,看着深秋微暖日光在蔷薇爬架下慢悠悠的走,腿在袍子底下晃荡,雾气在院子里绕,小孩子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逗弄着一个来监视他的杀手,并肩坐在躺椅上,好像相识多年的老友。

吴羽策无法理解。

他也并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受。

不过太阳确实很不错,他也愿意暂时抛弃那些揣度和警惕的想法,陪着这个猎物在院子里喝一盏酿的很好的秋露白。

3

梆子声打过一慢三快,西二里长街静悄悄的一无行人,夜色沉沉地碾过青砖石道,推逐着细碎的马蹄声一路延伸到黑洞似的尽头。

李轩随意趿了一双宽大的布鞋,提着一盏羊角玻璃灯就踢踏踢踏地漫步在自家长廊里,他刚刚喝了点小酒,美的很,此刻就带了些飘飘然的慵懒醺意,守夜的人知道主子的习惯,也并不去打扰,就看着那鬼火似的昏黄一路飘到前院。

李轩的府邸占地面积其实不大,老老实实从不逾越作为一个低贱商人的规制,但他府外大片的地皮其实还是属于他的,有他的园林,他的狩猎场,他的温泉池,以及数不清的娱乐场所。

李轩就慢慢地晃到了家丁下人们的地方,吴羽策待遇不错,作为众人眼中“老爷最宠信的家臣”,他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占据了本来是两个人的房间,此时拥着被子睡得正香。

李轩踱进来,瞧见床上偌大一个包,原是吴羽策睡着睡着把被子全都卷了起来堆在身上,他又绕到床榻正面,才看到被子团里稍稍露出的半张脸,被褥子捂地微微变形,月光落下来,他皮肤本就偏白,此刻更显出些牛乳似的质感,倒不像白日的冷硬,反而觉得有些孩子气了。

捂的这么严实,也不害怕闷?

他把吴羽策脸上蒙着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对方表情柔和,显然睡得很好,黑甜一梦。

李轩几乎有点妒忌了,这夜事多,他在书房待到快天明,连一个囫囵觉也没得,这家伙倒是无忧无虑地摊在这里去会周公,可有些自觉没有?

眼光往下扫,瞧见吴羽策的双脚还毫无自觉的暴露在外面,李轩皱了皱眉,一时没找到顺手能拉来盖住的东西,被子被吴羽策的腿缠的死紧,掰不开,或许是酒劲上了头,他稀里糊涂就把手盖上去。

果真是冰凉的。

“哎哟!”

李轩吃痛。

他结结实实挨了个脚丫子。这恐怕是世界上最随意的攻击了。

“好家伙,敢踢我!”

他整个扑到床上要去报复,结果扒开被子发现吴羽策并不是偷袭,完全就是小猫被摸炸毛后本能的反应,此刻人还没全醒,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李轩趁着他眼神放空一片迷蒙的时候,冷不丁地问道。

“他们派你来干什么?”

奇怪的扭动着的被子团楞了一下,突然从里面伸出一条长腿,猛地发力把李轩从床上踹到床下。

“来碰瓷的!”

吴羽策睁开黝黑的眼睛,从床上投来冷冷的一瞥。

“叫我这个二傻子给你捣乱,把你弄到破产!”

他此刻心情很不好,几乎有想杀人的冲动,一是有严重的起床气,更何况是半夜三更被人闹醒,二是他总感觉李轩很喜欢逗自己,这种被当做小动物圈养玩弄的感觉让他很不爽,不爽极了!

那个始作俑者还摊开两条长腿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委屈巴巴的用眼神控诉他!

“阿策,好的,好的,我不逗你了,咱们摊开说话。”

望见吴羽策又要发作,李轩赶紧鸣兵收金偃旗息鼓,摆出一副正经谈话的架势,这种态度才让吴羽策心里好受了些。

不过他的杀手可当的太失败了,刚进对手家没几天,就被叫破身份被迫和猎物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有比这更蠢的事情吗?

“我都懂,当然,不是你的演技不好……因为这是派来的第十八个杀手了,我都习惯了。”李轩耸耸肩,满脸无奈,那种模样看的吴羽策又想揍他。

“我本想着今日我有大买卖要谈,你势必要来一探究竟,没料想在书房守到半夜,你却在这里径自快活去了,真真气杀我,所以只好我自己出手夜探香闺了”

“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有异动,下场早就和前面那些同行相似了吧?”

吴羽策淡淡道。

“嗯?你们行内有传闻我对那些杀手做什么了?”李轩失笑,“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喂,我可不是什么杀人魔,我只是……小小的警告了一下他们,你这样会让我有些伤心的。”

他的语气轻微,又像是调笑,又像是试探。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做过一点坏事……不,不是一点。”

吴羽策撩开被子站起来,赤着脚下床来一步步把李轩逼到墙角,他进一步,李轩就退一步,像一个无声的博弈。两人就这样静静含笑对视着,吴羽策只穿了白色的中衣,通体素色,几乎和窗外淌进的冷冷的光融为一体,那时候,李轩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

“愿逐月华流照君”
“李轩,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坏人,一个好人?”
宛城的居民把李轩描述成能止小儿夜啼的恶鬼,奇异的是具体到某一件他做下的恶事,却从未有一个受害者前来认领。更多的时候一切无主的灾祸他们都习惯性地归咎于李轩,好的坏的,李轩是宛城的图腾。
可更多的时候吴羽策眼中所见到的李轩,只是一个身披靡丽富贵的过分懒散的青年。他有獠牙和爪子,可没人惹他的时候他就是只爱打盹的猫。
人究竟能有多少面?能与传闻有多大差别?
所以他对李轩的感情不仅仅是一个杀手对于目标的专注,更是对一个未解之谜的兴趣。
不过李轩很快用一句简单的话作了回答。
“我是一个商人。”
他靠着破旧的木壁,微微笑着。

吴羽策轻轻挑起眉,不说话。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4

用李轩的话说就是:“草民冤枉啊!草民只想挣点小钱!”

李轩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不过他的生意有点大。

这点是吴羽策做了李轩的亲随之后深刻认识到的,有时候吴羽策当真弄不清楚李轩是怎么想的,竟然毫无保留地把那些秘密暴露在他的面前。

李轩起初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丝绸贩卖商,然而因为地处宛州,当时海禁还未成形,管理很是宽松,他便随了几个朋友做起了海外贸易,甚至亲自押送货物前往海上列国,诸如九婴,姑射,长随等小国,都有他的触手和伙伴,这种发展态势下,形成有组织和纪律的集团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趋势。

“我可不信你的海上生意会那么顺利。”

倘若海上贸易那么容易做,以人趋利之本能,早就前赴后继开展这项伟大事业了,首要困难倒不是关吏盘剥,此间打通关节便好,怕的是猖獗海寇,丢失财物不说,更有葬身刀枪鱼腹之患。

“难道你自组了私人武装?”吴羽策忽然一惊,若是这样,倒不难理解“虚空”对调查李轩提出的巨额佣金了,李轩简直是胆大包天,即使出发点只是护卫自己的船队,又有谁会去听这可笑的辩解呢?

“不……”李轩有点尴尬,停了一会他才解释道:

“我雇佣海寇为我护航。”

此刻他们两个正一前一后走在甲板上,咸涩的海风吹得人脸颊生疼,像是盐粒子沙沙地滚磨过内地娇养惯了的肌肤,吴羽策有些不适地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他感受到李轩带了薄薄茧子的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隔着茸茸的风帽笑弯了眼睛。

“……真见鬼,我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事的起因是什么?一块该死的玉佩。

他早该遗忘了它的。

“海寇?”

“是啊,准确来说,是一批因穷山恶水逼的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你好像很轻视他们。”

“当然,我熟知他们的个性,好勇斗狠,唯利是图,只要给予面包和武器,他们就会匍匐在你的脚下,为你奉献生命剩余的价值。但是就像蚂蚁亦能力撼千斤一样,杀光他们是不明智的。”

李轩的话里话外,很明显就是指的沧澜总督所奉行的对海寇的清剿政策,他的嘴里含着一只精致的绿玉烟斗,眼神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只有在这和自然所贴近的一瞬间,他才会得意忘形似的暴露冷酷的本质。

吴羽策的敏锐总是能轻易捕捉到这短短的一刻,他不由自主就回忆起了某一天他开玩笑似的问起李轩怎么就这样放心自己跟着他,李轩笑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少年人属于明亮而爽朗的笑涡,他的手带着情人般的亲昵,无限痴缠地揉着吴羽策的耳垂,贴着耳廓说:

“知道得越多,就越是走不了了,阿策。”

5

那柄狭长的太刀贯穿李轩的肩胛骨时,李轩还端坐在小几的正前方,捧着金钟玉露和他的朋友们觥筹交错畅饮开怀,那个眉心缀着红翡花钿的舞姬刚刚还得到李轩的夸赞,下一秒她已经狰狞了面目,从云锦华衣的背后抽出了秋水般的刀锋,血一瞬间就喷溅出来,染红了李轩的前襟,他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后退。

“哲春,你这是想干什么……”李轩森寒的质问像是从牙齿里迸出来,这让那个叫哲春的男人骇的面色惨白,竟一时无言以对,可玉杯已明白地碎在了地上,舞姬们蛇一样扭动腰肢,从不同的地方抽出形态各异的武器。

是吴羽策护着他从帐篷里逃出来的。

李轩再回忆起那一幕的时候,视角依然是自吴羽策的肩头从上而下,吴羽策避开了李轩的伤口把他整个提在肩上,他薄薄的背肌在一瞬间贲张扭曲到极致,那是他抄起了一柄原本是横放在檀木座架上作为装饰的大刀,哲春也许布置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有人能够抬起它哪怕挥动一下,然而它在吴羽策的手中凌空画出了一道完整的半月,把胆敢挡在面前的一切都尽数斩断。

是啊,作为有能力接下监视他的任务的人,吴羽策也必然是那个组织里站在顶端的杀手。

这是他的幸运。

然而李轩在昏迷过去的最后一秒,想要感叹的居然只是一句:

原来阿策当初耍大刀还真不是在作秀啊……

6

吴羽策背着李轩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冲出哲春部下的包围时才发现不妙,李轩带来的少量武装已经被屠戮干净,好在李轩睡着时间也不长,被吴羽策一晃立刻有了神志,哼哼唧唧地指了一条退路。

一条泊在海边十分之不起眼的小渔船。

是的,没看错,小,渔,船

以李轩奢侈的标准,难道不应该是配备火箭铳,神医和铁甲兵的豪华宝船,挥着旗子耀武扬威地离开再反手朝哲春的小部队开一炮么?

吴羽策把李轩拍在小渔船内舱的地板上,一回身发现他曲着膝盖弓成一团,血还在衣衫上慢慢扩大,显然痛不是假的,又有些不落忍,只得半膝跪下,把他抱在怀里探他鼻息,才发觉李轩的体温低的吓人。不知是不是上边木板透下的天光缘故,他的脸色白的和纸相似。

李轩平日再如何和善,他是从不和弱者沾边的,今日这一闹,倒显出些奇异的病态与柔弱感来,这让吴羽策感到有些新奇。

吴羽策撕下一片下襟,细细地给他包扎了,犹豫了半晌,又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他盖上。

罢了,病号,今日就让他一回。

他进了破船小小的储藏室里,擦亮一根火折子扫视着剩下的东西,半晌,从里面抱出些干木柴,几块熏鱼和盐巴。

出来的时候,李轩半睁着眼睛,头发稀稀落落的洒在肩膀上,抱着膝盖坐着,看起来特别的疲惫,瞧见吴羽策的动作,就对他笑了一笑。

“为什么?”

吴羽策问的不是哲春为什么突然袭击李轩,而是李轩竟然抛弃了一贯的戒心,只带了很少的侍卫上岸。

“哲春大哥……是我到九婴国认识的第一个人,曾经我和他关系很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的语气渐渐泛冷,吴羽策明白他是已经断了这分念想,动了对哲春的杀心。

“我想他肯定是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条件之一就是安排对我的袭击,可哲春真是幼稚的可笑!恐怕别人都不会信就凭他能做到杀掉我吧,可他自己却信了,还做好了那种觉悟,哈哈哈!”

枯枝在火堆里飒飒地发出脆响,火光潋滟,映衬着一个无比寂静与寒冷的暗夜,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李轩突然发现缝隙里投下的月光过分的白,他拖着身子把头探出去,过了一会吴羽策听见了他几乎是叹息一般的声音。

“阿策你看,下雪了。”

吴羽策也双手撑着地板,从小船窄小的舱中望出去,抬头就看见细碎的雪花在寂寥天空下洋洋洒洒,一时间恍如银河崩塌,星轮破碎,都化作那洁白的精灵,舞在天地间,追逐在波光粼粼的海面,转瞬间就没了踪迹。

这样浩大的场景,暂且望着,好似就能抚平人类的一切痛,伤感与寂寞,因为觉得在雪辉的照耀下,什么都是渺小的。

吴羽策拿了一口小锅接雪,两人耐心看着雪尘在锅底一层层累积,忽然吴羽策想起了什么,喃喃说:“今天是除夕。”

像他们这样刀尖舔血的人,因为琐事常常忽略掉除夕。

又或是常常的歌舞升平,虚假富丽,那一点新年该有的特别也就磨灭了,叫人钝感了。

可就在这个饥寒交迫,远离故土的雪夜,两人又并肩坐在了一起,浅浅品尝着很久很久以前,享受过的那种纯粹的欢喜和感动。

“阿策,其实我早厌倦了在各方势力里挣扎的日子,可我一直停不下来,似乎我就一直在等待着那个叫我愿意为他而停的契机,可现实总让我一次次的失望。”

“停下来了你要去哪里?”

“我听说远方有个安宁的地方叫瀛洲,我想带着我剩下的一切,去那里定居。你呢?”

“我……”

吴羽策想了想自己可真冤,方才救了李轩,明明白白地显示了自己的立场,这下怕是任务彻底失败,佣金拿不成,就连在组织的位置怕是也保不住了,下一步他该去哪呢?一向目的明确的吴羽策也没有了计划,便迷惘地漫自思索着。

“喂,你这家伙不会是想跑路赖账吧?你还打破了我的玉佩呢!那可是我家传的,得给未来少夫人的玉佩!”那边李轩也发觉了吴羽策如今的处境,急忙把头凑过来提醒吴羽策别忘了旧账。

“……”

吴羽策也有些义气,性子向来是不肯欠账的,为打破了那珍贵玉佩的事对李轩也有些歉疚,迟迟不肯松口的缘由,不过是想到为了任务做戏,反赔了自己一辈子,总有些不甘心罢了。

可看见李轩眼神里深藏着的满怀急切,那口郁气又慢慢地散开了去。

罢了,就陪这家伙,再疯一回吧!




至于数年后两人解甲归田,乘舟共赴瀛洲之时,李轩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块真正的螭纹玉佩作为定婚信物,并顶着吴羽策暴揍的压力解释当年那块不过是他为了碰瓷吴羽策,请了工匠打出来的比纸糊的强不了多少的玩意,这又是后话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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